李白五古《怨歌行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约作于天宝初（742-744），时李白为翰林供奉。怨歌行：乐府古题，属相和歌辞楚调曲之一。【《怨歌行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为君既不易，为臣良独难。忠信事不显，乃有见疑患。……”】

怨歌行（李白）

自注：长安见内人出嫁，友人令予代为《怨歌行》。

十五入汉宫，花颜笑春红。君王选玉色，侍寝金屏中。

荐枕娇夕月，卷衣恋春风。宁知赵飞燕，夺宠恨无穷。

沉忧能伤人，绿鬓成霜蓬。一朝不得意，世事徒为空。

鹔鹴换美酒，舞衣罢雕笼。寒苦不忍言，为君奏丝桐。

肠断弦亦绝，悲心夜忡忡。

【注释】内人：宫中女官；亦指宫女。《周礼-天官-寺人》：“掌王之内人及女宫之戒令。”郑玄注：“内人，女御也。”

玉色：喻美貌；借指美女。《拾遗记-后汉》（晋-王嘉）：“（帝）乘船以游漾，使宫人乘之，选玉色轻体者，以执篙楫，摇漾于渠中。”

金屏：华丽的锦帐。《和萧咨议岑离闺怨》（梁-何逊）：“含悲下翠帐，掩泣闭金屏。”

荐枕：侍寝。进献枕席。借指侍寝。《高唐赋》（宋玉）：“昔者先王尝游高唐，怠而昼寝，梦见一妇人，曰：'妾巫山之女也，为高唐之客。闻君游高唐，愿荐枕席。’”

卷衣：君王赠衣与所爱女子。《秦王卷衣》（梁-吴均）：“咸阳春草芳，秦帝卷衣裳。”《灯赋》（北周-庾信）：“卷衣秦后之床，送枕荆台之上。”

赵飞燕：汉成帝皇后。【《汉书-外戚传》：“孝成赵皇后，本长安宫人。初生时，父母不举，三日不死，乃收养之。及壮，属阳阿主家，学歌舞，号曰飞燕。成帝尝微行出。过阳阿主，作乐，上见飞燕而说之，召入宫，大幸。有女弟复召入，俱为婕妤，贵倾后宫。”】

沉忧：深忧。《杂诗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去去莫复道，沉忧令人老。”《悼亡》（晋-潘岳）：“寝息何时忘，沉忧日盈积。”

绿鬓：乌黑有光泽的鬓发。《子夜四时歌-冬歌》（魏晋）：“感时为欢叹，白发绿鬓生。”霜蓬：喻散乱的白发。《九月八日酬皇甫十见赠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霜蓬旧鬓三分白，露菊新花一半黄。”

鹔鹴：鹔鹴裘。司马相如曾以鹔鹴裘衣赊酒，与文君畅饮。【《西京杂记》卷2：“司马相如初与卓文君还成都。居贫。愁懑。以所著鹔鹴裘就市人阳昌贳酒与文君为欢。”】《拟古三首》(唐-徐彦伯)：“赠君鸳鸯带，因以鹔鹴裘。”

雕笼：雕刻精致的鸟笼。《鹦鹉赋》（汉-祢衡）：“闭以雕笼，剪其翅羽。”

丝桐：琴。古人削桐为琴，练丝为弦，故称。《史记-田敬仲完世家》：“若夫治国家而弭人民，又何为乎丝桐之间？”《七哀诗》（汉-王粲）：“丝桐感人情，为我发悲音。”

忡忡：忧虑貌。《草虫》（诗经）：“未见君子，忧心忡忡。”
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共十八句。前六句写入宫得宠。十五岁选入宫中，如花的容颜笑对春花艳红。皇上挑选的绝色美女，陪侍皇上锦帐中。夕月下娇滴滴进献枕席，留连皇上赠衣，感觉如沐春风。接着六句写失宠。哪知来了个赵飞燕，夺去皇上宠爱，让俺遗恨无穷。深深的忧愁能伤人，乌黑的头发成“霜蓬”。人生一旦不得意，世间万事徒然空。末六句写失宠后。且将珍贵的舞衣换酒买醉，辞别了舞衣，也摆脱了精致的鸟笼。（出宫。）心中的苦寒不忍言说，且为君弹琴发泄怨情。伤心肠断琴弦亦断，整夜辗转反侧忧心仲仲。（此诗写宫女由得宠至失宠，或也有自己影子。“鹔鹴换美酒”的本来也不是宫女，而是文人司马相如。）